柿子成熟的季节(六)
2004-09-09 12:15 | 千年一泪
柿子成熟的季节(六)
时光匆匆，岁月无痕。又过了两年，恰遇母校八十周年校庆，我就请了假赶来。时隔四年，再次踏上这片记录着我的青春年华的土地。
很多熟悉又略带陌生的面孔都又在这里重聚。大家举杯的时候，那欢畅坦荡的笑声里，总有些遗憾。无奈光阴似箭，那些喜喜悲悲的青葱岁月，那些对酒当歌的年少情怀，不论多么怀念，它们都永远地湮灭在记忆深处。
仰头干了杯中酒之后，才发现与酒一同吞下的，竟还有自己眼角滑落的一滴浊泪。万般感慨都只在那相视一笑间被不经意地掠去。还能说什么呢，彼此，都见证了彼此那段最灿烂的年华。
看见明城，虽然西装革履，却没有我想象中那样的意气风发。很多事情既然已经过去，那么时间能让人原谅一切。发生过的既然再不能挽回，那就尽可能地留住永恒珍贵的东西。我悄悄走过去，像四年前那样给他的肩上重重一巴掌。明城惊诧地回过头，看清是我，眼里竟有了悲喜莫名的神色。
我本想像以前那样唤他声好小子，话没出口，他却抢先抓住我的肩膀劈头问到，蓝在哪里？
他那样迫切的目光，像是看到了唯一的希望。
我曾幻想过几次自己再见到他的时候，应该怎样回避那个水色的话题。可是此时此地他却赤裸裸地把它摊开，原本多年不见的思念与感怀荡然无存。我免不了心生厌恶，推开他的手冷哼一声，说，你自己的妹妹怎么问起我来了？
明城的样子好象有些无措。他瞪着眼张大着嘴看着我，却说不出一句话。从来没有见过他这个样子，我忍不住暗暗难过。于是我说，算了，那么多年了我也不和你们计较了，你们这对假兄妹的事，我也没有心情再说什么。该怎么样就怎么样吧，我们还是可以做兄弟。
他的眼睛瞪得更大，就仿佛是听到什么不可思议的事。我苦笑一下，问，怎么，不相信我？我会原谅你和蓝的……
你说什么？！明城突然打断我，大喊到，你怎么会知道我和蓝不是兄妹的事？你怎么知道的？几时知道的？
这次是我蒙了。
我不管周围异样的眼神，拖着明城离开礼堂来到操场上。明城在身后还一个劲地嚷嚷着，是不是她告诉你的？她什么时候说的？
我转身递给他一支烟，他低头看了好一会，才接过去。
我帮他把烟点燃，悠悠说到，还记得四年前你告诉我她让我去看熟了的柿子的事吗？我去了，本来想对她说小米的事，但她却先说了她和你的事。
说我们不是兄妹？明城埋着头问。
我说嗯，她还说我知道了全部就可以做决定，做任何决定。
然后呢？明城抬起头来。
然后？我笑了，说，然后我们就再没见过面啊。怎么你不知道。
明城苦苦地笑起来，他说，我什么也不知道，蓝一个字也没对我说过，这个傻丫头……你们两个人谁都没对我说过！
你怎么可能不知道呢？我奇怪地问。
从你去过以后，我只和蓝联系过一次，可她没有提和你之间的事。后来我再打电话去，才知道她临时申请了出国留学，已经起程了。我以为你知道的，我以为蓝安顿好会告诉我的。可是考研过后，无论我怎么打听，都没有她的半点消息。而你也联系不到了。那么多年，我怎么找，都找不到你和蓝。我以为你们在一起，我以为见到你就可以知道她的消息了……明城说着，把手中的烟一点点捻碎。
我隐隐觉得不安，事情似乎并不像我原先想的那样。事隔多年，旧事重提的时候，没想到是这个样子。
我越来越不懂了。我说。
你？你当然不懂了。一定是你，你伤了她的心，所以她宁愿一声不响地走掉，就连我也不顾了！明城说着转过头盯着我，目光竟然有些怨毒。
我对他挥挥手，说，别用这种眼神，我怎么可能伤她的心？明明你们两个才是真正的有情……
明城重重的一拳砸在我脸上，我眼前一花，几乎跌倒在地。他怒不可遏地喊起来，你懂什么！混蛋！不准你侮辱我和她之间……
是你们一起骗了我。我打断他，擦掉嘴角的血迹冷冷看着他。
我们没有骗你！蓝和我只能永远以兄妹的身份相处下去。你不会懂的，不论有没有血缘，我们的关系根本不可能改变！我们不是一种人，不可以走到一起，否则只会两败俱伤。我清楚这个事实，蓝也清楚，所以我们从来没有哪次在感情上越线！我们……我……我两年前就已经结婚了!明城低声吼。
你！我哑然。
明城继续说，我已经结婚，和一个我有把握可以给她幸福的女人。而蓝，她永远是我珍爱的妹妹。四年前，她不顾后果地亲口对你说出那个没有必要说明的真相，就足以证明她对你的感情！她不顾及我的感受而独自远走他乡，在她心中我和你谁轻谁重，你现在还不清楚吗？！
明城的话一句一句刺进我的肺腑，让我痛得难以呼吸。心底下的心底下，一双清澈的眸子从黑暗混沌中渐渐浮出，那迷茫的眼神填满了我的整个脑海，水蓝色的忧郁悄无声息的弥漫开来，冰凉清净。
事过境迁，如今我终于肯相信，明城和蓝，他们两人之间不管曾存在过怎样的纠葛，都早被扼杀，那份感情早就放弃了升华为爱情。而在他们心里最终成型的，确是一份无瑕的兄妹之情。
终究是我错了。
遥遥四年光阴，我不肯再让自己产生情感上的波澜，只因对他们兄妹耿耿于怀，只因对蓝耿耿于怀。而今故地重游，终于发现，一直都是我错了。
时至今日，雾散，而云却未开；柳暗，花却不明。我的负气，使自己和那片纯净的水蓝色擦肩而过，和那份触手可及的幸福失之交臂。好不容易才在我的生命里出现了蓝，而我却这样将她失去。如此的遗憾啊，可笑年少轻狂，可叹追悔莫及。
有些东西一旦失去，就再也找不回来。有些人一旦失去，心里就再也填不上那分空白。
我的心底，那道水色的伤口经过了四年终于清晰起来，疼痛异常，挥之不去。
袅袅的烟雾里，似乎传来阵阵银杏的香气，谁的青丝飘舞，谁的笑靥明净，谁的声若银铃。
蓝啊，蓝，你在那个清亮刺眼的春天对我浅浅微笑的时候，谁能想到我最后竟是这样失去了你！原以为，我打破自己的束缚抓住你纤长的手指，就已经抓住了自己的命运，可我最后还是失去你——不论我有多么不甘！我早知道自己终究还是不能忘记，我早知道你淡蓝色的影子已深深刻入我的灵魂里，尽管我曾经是那么努力，那么努力地想要把错误当作真理坚持下去！
我抬起迷蒙的眼睛，只看到在蓝的校园里，一树树柿子，红得烂漫，挂在枝头上巧笑嫣然……
baby won't you tell me why
there is sadness in your eyes
……
That's why you go away
I know
That's why you go away
……
(完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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时光匆匆，岁月无痕。又过了两年，恰遇母校八十周年校庆，我就请了假赶来。时隔四年，再次踏上这片记录着我的青春年华的土地。
很多熟悉又略带陌生的面孔都又在这里重聚。大家举杯的时候，那欢畅坦荡的笑声里，总有些遗憾。无奈光阴似箭，那些喜喜悲悲的青葱岁月，那些对酒当歌的年少情怀，不论多么怀念，它们都永远地湮灭在记忆深处。
仰头干了杯中酒之后，才发现与酒一同吞下的，竟还有自己眼角滑落的一滴浊泪。万般感慨都只在那相视一笑间被不经意地掠去。还能说什么呢，彼此，都见证了彼此那段最灿烂的年华。
看见明城，虽然西装革履，却没有我想象中那样的意气风发。很多事情既然已经过去，那么时间能让人原谅一切。发生过的既然再不能挽回，那就尽可能地留住永恒珍贵的东西。我悄悄走过去，像四年前那样给他的肩上重重一巴掌。明城惊诧地回过头，看清是我，眼里竟有了悲喜莫名的神色。
我本想像以前那样唤他声好小子，话没出口，他却抢先抓住我的肩膀劈头问到，蓝在哪里？
他那样迫切的目光，像是看到了唯一的希望。
我曾幻想过几次自己再见到他的时候，应该怎样回避那个水色的话题。可是此时此地他却赤裸裸地把它摊开，原本多年不见的思念与感怀荡然无存。我免不了心生厌恶，推开他的手冷哼一声，说，你自己的妹妹怎么问起我来了？
明城的样子好象有些无措。他瞪着眼张大着嘴看着我，却说不出一句话。从来没有见过他这个样子，我忍不住暗暗难过。于是我说，算了，那么多年了我也不和你们计较了，你们这对假兄妹的事，我也没有心情再说什么。该怎么样就怎么样吧，我们还是可以做兄弟。
他的眼睛瞪得更大，就仿佛是听到什么不可思议的事。我苦笑一下，问，怎么，不相信我？我会原谅你和蓝的……
你说什么？！明城突然打断我，大喊到，你怎么会知道我和蓝不是兄妹的事？你怎么知道的？几时知道的？
这次是我蒙了。
我不管周围异样的眼神，拖着明城离开礼堂来到操场上。明城在身后还一个劲地嚷嚷着，是不是她告诉你的？她什么时候说的？
我转身递给他一支烟，他低头看了好一会，才接过去。
我帮他把烟点燃，悠悠说到，还记得四年前你告诉我她让我去看熟了的柿子的事吗？我去了，本来想对她说小米的事，但她却先说了她和你的事。
说我们不是兄妹？明城埋着头问。
我说嗯，她还说我知道了全部就可以做决定，做任何决定。
然后呢？明城抬起头来。
然后？我笑了，说，然后我们就再没见过面啊。怎么你不知道。
明城苦苦地笑起来，他说，我什么也不知道，蓝一个字也没对我说过，这个傻丫头……你们两个人谁都没对我说过！
你怎么可能不知道呢？我奇怪地问。
从你去过以后，我只和蓝联系过一次，可她没有提和你之间的事。后来我再打电话去，才知道她临时申请了出国留学，已经起程了。我以为你知道的，我以为蓝安顿好会告诉我的。可是考研过后，无论我怎么打听，都没有她的半点消息。而你也联系不到了。那么多年，我怎么找，都找不到你和蓝。我以为你们在一起，我以为见到你就可以知道她的消息了……明城说着，把手中的烟一点点捻碎。
我隐隐觉得不安，事情似乎并不像我原先想的那样。事隔多年，旧事重提的时候，没想到是这个样子。
我越来越不懂了。我说。
你？你当然不懂了。一定是你，你伤了她的心，所以她宁愿一声不响地走掉，就连我也不顾了！明城说着转过头盯着我，目光竟然有些怨毒。
我对他挥挥手，说，别用这种眼神，我怎么可能伤她的心？明明你们两个才是真正的有情……
明城重重的一拳砸在我脸上，我眼前一花，几乎跌倒在地。他怒不可遏地喊起来，你懂什么！混蛋！不准你侮辱我和她之间……
是你们一起骗了我。我打断他，擦掉嘴角的血迹冷冷看着他。
我们没有骗你！蓝和我只能永远以兄妹的身份相处下去。你不会懂的，不论有没有血缘，我们的关系根本不可能改变！我们不是一种人，不可以走到一起，否则只会两败俱伤。我清楚这个事实，蓝也清楚，所以我们从来没有哪次在感情上越线！我们……我……我两年前就已经结婚了!明城低声吼。
你！我哑然。
明城继续说，我已经结婚，和一个我有把握可以给她幸福的女人。而蓝，她永远是我珍爱的妹妹。四年前，她不顾后果地亲口对你说出那个没有必要说明的真相，就足以证明她对你的感情！她不顾及我的感受而独自远走他乡，在她心中我和你谁轻谁重，你现在还不清楚吗？！
明城的话一句一句刺进我的肺腑，让我痛得难以呼吸。心底下的心底下，一双清澈的眸子从黑暗混沌中渐渐浮出，那迷茫的眼神填满了我的整个脑海，水蓝色的忧郁悄无声息的弥漫开来，冰凉清净。
事过境迁，如今我终于肯相信，明城和蓝，他们两人之间不管曾存在过怎样的纠葛，都早被扼杀，那份感情早就放弃了升华为爱情。而在他们心里最终成型的，确是一份无瑕的兄妹之情。
终究是我错了。
遥遥四年光阴，我不肯再让自己产生情感上的波澜，只因对他们兄妹耿耿于怀，只因对蓝耿耿于怀。而今故地重游，终于发现，一直都是我错了。
时至今日，雾散，而云却未开；柳暗，花却不明。我的负气，使自己和那片纯净的水蓝色擦肩而过，和那份触手可及的幸福失之交臂。好不容易才在我的生命里出现了蓝，而我却这样将她失去。如此的遗憾啊，可笑年少轻狂，可叹追悔莫及。
有些东西一旦失去，就再也找不回来。有些人一旦失去，心里就再也填不上那分空白。
我的心底，那道水色的伤口经过了四年终于清晰起来，疼痛异常，挥之不去。
袅袅的烟雾里，似乎传来阵阵银杏的香气，谁的青丝飘舞，谁的笑靥明净，谁的声若银铃。
蓝啊，蓝，你在那个清亮刺眼的春天对我浅浅微笑的时候，谁能想到我最后竟是这样失去了你！原以为，我打破自己的束缚抓住你纤长的手指，就已经抓住了自己的命运，可我最后还是失去你——不论我有多么不甘！我早知道自己终究还是不能忘记，我早知道你淡蓝色的影子已深深刻入我的灵魂里，尽管我曾经是那么努力，那么努力地想要把错误当作真理坚持下去！
我抬起迷蒙的眼睛，只看到在蓝的校园里，一树树柿子，红得烂漫，挂在枝头上巧笑嫣然……
baby won't you tell me why
there is sadness in your eyes
……
That's why you go away
I know
That's why you go away
……
(完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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